“咳咳。”
李衍均刚从座位起身，背后就响起一阵学弟学妹的起哄声，还没走到发言席，他的脸便唰得一下涨得通红。台下坐着的都是老熟人，让这位要作发言的全国“村BA”总决赛“最佳球员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。
自10月28日在贵州夺得首届全国和美乡村篮球大赛（下称“全国‘村BA’”）的总冠军后，包括李衍均在内的中山沙溪篮球队成员已经出席了家乡的多场活动。11月3日这天，李衍均和另外5名成员返回他们共同的母校沙溪理工学校（下称“沙溪理工”）。而在一年前，李衍均便被聘请为母校的篮球队助理教练，早已和相差近十岁的学弟学妹们打成一片。
看到球员们如此受家乡人的欢迎，我们可能会问：成为全国总冠军后，这支被全国观众注视的中山“冠军队”经历了什么？凯旋后的生活是否发生了变化？
“感觉还好。”
“继续训练。”
——球员们这么说。
沙溪篮球队部分球员与沙溪理工学校师生合影。
“因为之前都是抱着会输的心态去打的，所以直到最后一刻，才真正感受到获胜的喜悦。”站在母校的学弟学妹们面前，沙溪篮球队的“身高担当”阮家正平静地回忆着球队一周前夺冠时自己的内心情绪。
10月28日晚，随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，沙溪队场上和场下的球员、教练们立刻冲向彼此，兴奋地拥抱在了一起，主教练冯汉远被众人多次抛向天空。
尽管针对广东大朗队的每位球员都提前做了战术布置，冯汉远还是在赛前告诉自己的球员们：放下思想包袱，把决赛当成是一场必输的比赛，尽力去打。
放下的是包袱，捧起的是奖杯。
在10月29日与中山市委、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座谈会中，冯汉远也提到了整个球队从一而终的冷静心态，打出了沙溪队“快、灵、准”的特色。
这股“冷静”，不仅体现在应对决赛难舍难分的局面时的沉着，也体现在赛后面对铺天盖地关注时的淡然。
“这方面他有发言权。”谈及赛后有没有受邀参加各类活动时，队员们把平时话比较多的阮家正推了出来，而阮家正也只是淡淡地答道：“是有一些，我们去参加也是应该的。”
阮家正回应学弟学妹关于夺冠感受的提问。
而当“八卦”起，是否有“粉丝”主动要球员们的联系方式时，大家又彼此对视一眼、憋着笑默不作声，最后还是李衍均略显尴尬地开了口：“有要加微信的，但我觉得也挺正常的。”
“一夜成名”的狂欢与喧嚣，似乎只被留在了夺冠当晚的贵州乡村篮球场上。
“他很腼腆，也很幽默，但他的球技不行，因为他不敢和我单挑。”沙溪理工2021级的学生林子锋这样调侃大自己8级的学长兼助教李衍均。虽然被聘任为助教仅一年，但李衍均基本每周都会回校执教两三天，和学弟学妹们已经十分熟悉，大家亲切地喊他“均哥”。
李衍均回答学弟学妹关于“得分王”称号意义的提问。
如今不只有“均哥”，沙溪理工还为来自冠军球队的校友阮宗远、阮嘉立、高健豪、胡俊鸿、高一锋、阮家正一同颁发了荣誉教练的聘书。两天前，阮家正还和队友冯志强、阮嘉立回到了母校象角小学，同样被聘用为象角小学篮球队的校外辅导员。
“比赛回来后，参加了几场公益活动，我觉得很有意义。”阮家正说。在见到象角小学的小朋友们的那天，他在朋友圈写下了“希望通过篮球让更多的孩子德智体全面发展”的心愿。
从贵州夺冠凯旋后，教练团及12名球员均参加了多场活动：从返乡当天市领导的接见，到后续沙溪镇、镇内各村的表彰或会见活动，几乎天天有安排。
“其实大家从贵州回来后都很疲惫，但都很乐意参加这些场合。‘村BA’让中山和沙溪更火了，也让篮球更火了，我们也很希望借这个机会让更多人热爱篮球。”沙溪理工1993级的老学长、沙溪镇篮球协会副会长阮宗远说。此次贵州之行，他作为球队助教参与、见证了球队的夺冠历程，在赛后心潮澎湃地在朋友圈写下：“捧冠军，归家乡，鞭炮响，动四方，修村志，万世扬。”
“他对我们很严格，对我尤其严格。”作为沙溪理工男子篮球队的现任队长，林子锋被助教、前任队长李衍均列入了“重点照顾名单”。即使有时因比赛没空返校执教，李衍均也会把训练事项提前安排好。尽管在训练时总是一方折磨另一方，两代队长之间仍处得像哥儿们一样。
实际上，对于全国“村BA”总决赛的冠军球员阵容，也可以被认为是一批篮球教练——沙溪篮球队中的不少球员都有在中山的篮球俱乐部、篮球培训机构担任教练的经历，沙溪理工校友返校时唯一缺席的阮嘉立，正是因为有篮球教练的工作而无法到场。
“教练”听上去似乎都是到了退役年龄的老球员，但实际上，沙溪镇存在着一批仅仅二十来岁、正值篮球生涯黄金期的现役球员教练，例如沙溪理工的篮球助教李衍均，便是出生于1999年的沙溪队新生代主力球员。
球员们在母校食堂用餐时的合影。
“我们‘人人都是教练’的体系，决定了我们的篮球运动是薪火相传、不断层的。”中山市沙溪镇教体中心教师李建华介绍。由于担任青训教练的球员们与受训的青少年年龄相仿，彼此关系融洽，“传帮带”的效应则更加凸显。例如沙溪队中的“天赋型球员”刘炜祺，在小学、初中时期就是当地篮球“明星”，初一时便因比赛表现突出而被市体校的教练看中，如今的他也开设了自己的篮球培训班，吸引了一批“小球迷”报名学打球。
而再往前推，今天的沙溪篮球队主心骨——主教练冯汉远，也身兼球员和教练身份。沙溪篮球队开创中山市男子篮球联赛六连冠“王朝”之初，冯汉远便已是既能冲锋陷阵、又可排兵布阵的“多面手”，带出了一批骨干球员，为沙溪篮球事业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。
“学长，你觉得‘得分王’这个称号对于你而言，有什么意义吗？”
“我觉得对于我而言，它没有什么意义。”
在沙溪理工学校的综艺厅内，面对学妹对绰号的提问，李衍均直截了当的回答引来了一阵笑声。他随即补充道：“不是说得分多就代表技术好，篮球是团队运动，大家只是分工不同而已。我们做好自己，好好打球，继续训练。”笑声立刻转变成了掌声。
沙溪理工学校党委书记冯子川与李衍均等球员握手。
和少年成名的刘炜祺不同，因为身高不突出，李衍均在小学时期并未接触篮球。“他经常看球赛，并且受到了家里老一辈的影响，于是在初中时开始打球。”作为李衍均小学时期的体育老师，李建华见证了这位后生的飞速成长：“球越打越好，参加镇甲乙级篮球联赛时就‘冒’了出来，被纳入了镇队。”
如今，身高不到一米八的李衍均在球队中不算高，他也在全国“村BA”夺冠后回应了这一问题：
“可能别人训练投篮要投100个，我就要投300个；别人练习运球1小时，我就要练3小时。就是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汗水。”
这番回答似曾相识——“中山老乡”苏炳添在创造9.83秒的亚洲百米纪录后，也曾提到自己由于身高因素，跑完100米要比博尔特多跑7步：“我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，才能和更有天赋的人站在同一起跑线。”
夺冠后的沙溪篮球队，也没有停下过努力。
“回中山后，我们一天也没有歇过，每天都有训练。”球员们透露，由于接下来还有市运会、市“村BA”等各类赛事需要准备，大家每天都会抽出2小时用于训练。训练强度虽不及备战全国“村BA”时期，却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。
“左肩二次脱臼，左脚也肿了。”在全国“村BA”总决赛时，阮家正便是带伤上场。如今回到中山，他还将继续代表象角村参加市“村BA”总决赛，与古镇海洲队的胜负之战将在11月4日晚上的苏炳添体育馆内打响。沙溪象角队有5人曾征战全国“村BA”赛事，古镇海洲队每年也为市队输送了多名球员，两队实力旗鼓相当。
“到时要不要我上场，看教练的安排，我们也很想赢。”阮家正说。
【采写/摄影】南方+记者 陈少宏